撸艳照门-野鸡冈，西门外——致我们终将逝去的军旅青春

●木石古月

南昌之眼

写在前面

转眼，这篇文章已经发出1年零10个月。一样的感慨岁月之匆匆，军旅之漫漫。匆匆走过的是时光，漫漫流淌的是深情。于军旅有太多的、复杂的、难以言表的情愫无法述诉，自此篇文章后，自己决定封笔，不再回首那些年来的激情岁月，一搁置就是这么久。

这么久啊，经历着转业选岗、新岗位适应、工作再调动，心绪、情绪、思绪都在风雷激荡！

这么久啊，一直在默默寻求自己安身立命的定位、心安何处的归途，才发现在提笔作文的小天地里，有自己挥洒自如的本真！遂决定，申请自己的头条号——沙场老男孩！

久违了，我叫木石古月！

《野鸡冈，西门外》是我和我诸多战友的军旅告结书，也是我和我的诸多战友的新岗发令枪！文中所记稍作删节，没有针对任何人，没有贬低任何事，只是向岁月致敬，向年轻致敬！

一

岁月不居，时光如流。

一晃，穿上军装已经15年，身为军校“4+1”学员，陆院毕业也将近10个年头。

一直想写一篇记述当年在南昌陆院培训期间的文章，标题早已酝酿好，就是“野鸡冈，西门外”。不为别的，就因为学院的野鸡冈、西门外，我们挥洒过太多的汗水，燃烧过无尽的激情。

无奈，今年初开始，一直忙于转业复习，无头苍蝇一样，没日没夜看书学习，分身乏术，迟迟没能动笔。

2017年9月23日，考试终于画上句号。加之，这两天军校毕业10周年聚会，浓厚的怀旧氛围，突然放松的心情，促使自己赶紧落笔——

再说，军旅生涯，已近尾声，再不成文，真怕沧桑了岁月，苍白了记忆。

二

2007年7月9日，国防科大四年的学业终于结束，按照“基础教育合训、专业训练分流”的培养模式，我和同届的数百名同学，连夜从长沙转战株洲，乘火车奔赴南昌。

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古人曾这样定义别离之情。我却秉信，人生风景在路上，告别科大校园，几乎没有洒下几滴难舍的热泪，心中更多的是对未来生活不确定性的希冀和憧憬。

夜行的火车，差不多成了运兵专列，一节节的车厢货架上全是绿色背囊。那年头高铁还没诞生，普快硬座上，被同学们铺上了制式凉席，煞是壮观。

路上无话，情景也早已忘却。经过连夜疾驰，第二天早上，终于到达目的地。

这座王勃笔下的豫章故郡、洪都新府，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地，在书中已见过多次，并不陌生。南昌，又是军旗升起的地方，闻名遐迩的英雄城，我早就心向往之，可谓神交已久。踏上大地的第一脚，就感受到了这座城的火热与霸蛮，忍不住要说——“南昌，别来无恙”。

三

下车后，马不停蹄，整队点兵，部队按编制乘坐绿卡车回校。前车开道，后车挡道，相互错开，浩浩荡荡的军车编队，牛逼哄哄地在马路上狂飙。此一项，就让人真切感受到陆院的野性和驰骋。

车辆到校，部队在大操场分兵。来自科大、理工、信大和军械学院四个学校的学员，打破建制，被杂揉进一个新的集体。我，被分到了学员6队。

分兵完毕，队干部整队带回。领着我们的这位领导，胖乎乎，挺敦实，在古代也是身长八尺的大汉。或许，有的领导想给初来乍到的学员个下马威，队伍被带到了烈日骄阳下，大家背着背囊站着聆听第一顿训话。

我们这位队领导，倒是极富有人情味，把队伍带至树荫下，让大家坐在卸下的背囊上，吹着凉风接受训话。隔壁队学员，看到我们这般待遇，估计是一肚子的羡慕嫉妒恨，心里对自己队的领导忍不住可能要来个一万句的问候——捎带傻*的国骂。

听介绍才知，这位干部是我们的教导员，已经带过3届学员。慢慢了解得知，此人凡事喜欢讲“三点”，办事也是三个字——“短平快”，江湖人送绰号“三哥”，是神一般的存在，至今仍被4届学员顶礼膜拜。六队在他3年多的经营下，也赢得了“天堂六队”的美名。

接下来一年，我们90名兄弟，将一起演绎属于“黄埔四期”的天堂传奇。传奇已经就位，兄弟单位的羡慕嫉妒恨，才刚刚开始。

四

陆院一年，上接大学，下连部队，说白了就是为适应军营热身，日常的管理训练和生活，也契合了这一点。

刚开学那阵，基本是上大课，夹杂搞些体能训练。平时休息，节目倒是很丰富。当时已发工资，吃喝不愁。北门外的烧烤店、小卖部，大家没少光顾。有时，懒得出去了，一个电话，肉串冷饮送货上门。

光着膀子、撸着串，一帮人组成战队，连上网打着CS、DOTA，走廊里常常能听到歇斯底里的枪战声、厮杀声，大家醉享着“天堂”的滋味。

由于头几个月，队里的训练抓得不紧，第一次大队组织体能摸底考核，六队成功垫底。

日子舒服归舒服，训练还得搞上去。考后总结，“三哥”心情不爽，提出3个月后再考，一定要打个翻身仗。兄弟们还真争气，训练时分外卖力。就连队里180斤的胖子，都不需扬鞭自奋蹄，不顾脚踝扭伤，坚持训练。

再考，全队华丽逆袭。

这，或许才是“天堂六队”的性格，能松能紧，能屈能伸，充满了昂扬的张力和无限的可塑性。玩要尽兴，死了命地玩；干要干好，拼了命地干。

五

常言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

将近百人的队伍，来自天南海北，杂揉进一个大缸，天天同一个屋檐下，各种奇葩事层出不穷。

2008年春节刚过，有个重磅炸弹在娱乐圈炸响——艳照门。寒假归队后，不少人在网上共享资源，茶余饭后一齐声讨万恶的资本主义和烂透了的娱乐圈。其中一位女主因颠覆世人三观，人送艺名“白天很傻很天真、晚上很黄很暴力”。刚好队里一位兄弟名字与此相似，也被送以“很黄很暴力，很傻很天真”的雅号。虽然“艳照门”过去了整整10年，但是，后续的威力一直在发酵，香港的娱乐圈从来没消停过。

有个哥们，担任通讯员，负责队里包库的日常管理，标准整得挺高，被队长好一顿表扬。当天上午部队在楼前集合，队长让这伙计上去介绍下管理包库的经验心得。这位仁兄倒是不客气，一口气讲了半个多小时。听到最后，大家都快吐了，心里一万个问候。毕业后，这位管理型人才，一下子杳无音讯。前不久，我在转业培训班上复习，竟然奇迹般偶遇这位大侠，多年不见，还是那熊样，不过看着确实那么的亲切。

还有位极其有才的战友，属于一屋不扫就敢扫天下的人物，基本没人见他洗过衣服，穿脏了直接往衣柜扔，过几天拿出来再穿，并据此声称天天穿“新衣”——因为从柜子里拿出来的，永远比身上的干净。几个月后，队里开了个小卖部，此货竟奇迹般坐上小卖部部长的位置，成了队里的实权派，一时风光无两，令人艳羡。

“天堂六队”人才辈出，欢乐也多。据说有人为了健身，一顿曾吃8个鸡蛋，毕业后成功干上了教导队教员；听说还有人给班里的兄弟介绍对象，女方第一次来队见面，这伙计在大家的窜弄下，当天确定关系，当晚入了洞房，上演了洞房花烛的六队速度。还知道，当年多少双狼眼，望着院里的财经大学的女生宿舍楼欲穿！

六

中国的每个陆军学院，都标榜自己是可以比肩美国的“中国西点”，皆因为野味十足，战味弥漫。

南昌陆院，当然也不逊色。

陆院培训一年，近八成的课是在野外上的。陆院的西门外是学校的战术训练场，属于典型的江南丘陵地形，适合屯兵练兵。

在那里，我们观摩过居民地战斗，埋过地雷，捆过炸药，穿戴过防毒面具，练过电台收发、方位角行进，学会了单兵教学、班进攻，进行过夜间训练、攻防演习……凡跟战术战斗有关的科目，基本上都在西门外进行过预演。

记不得有多少次，扛着枪炮，从西门外带出带回。总待在门口的一条野狗竟和大家混熟了，被胖子冠以“奶牛”的大号，去年胖子也升级当上了“奶爸”，这货朋友圈里晒娃，大家调侃他孩子是2.0版——和胖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由于培训时间紧凑，平日的科目接茬进行。现在记得最清的，是一位讲授外军知识的教员，大家最喜欢听他正课之后的神侃。此人湖州人氏，赞誉家乡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杭中央，湖州风光”。讲课是他的副业，据说此教员利用3年时间把司法考试拿下，之后果断申请转业，也算是励志的典范、军转的楷模，现在看看人家当年看得穿，走过转业这一步才能领略这位仁兄的智慧。

如果说西门外是在打战术基础，野鸡冈则是野外驻训、实兵演习的预备。野鸡冈无野鸡，是陆院的一处野外驻训点。院内科目学完后，部队转场野鸡冈。在那里驻训期间，我们打遍了各种火器，从行进间射击，到迫击炮、120、榴弹炮发射，一次比一次震撼。

那时，天天动枪动弹、实打实爆倒是很安全，也没出什么岔子。震耳的爆炸声、呼啸的炮弹声，丰富着我们的军旅记忆，也为接下来的毕业演习鸣枪发令。

七

毕业演习，是南昌陆院的保留节目，也是年度压轴大戏。第二年一开训，部队便开始陆陆续续进行短途拉练预热。

组织小拉练，行进在江西农村的乡间小道上，大家近距离领略赣州风情，体味老区人民的热情。夜晚借宿民宅，吃过老百姓家的炒鸡蛋；野外埋锅造饭，咽下过半生不熟的夹生饭；夜间南昌市区找点，打过出租车，喝过南昌8°；按图行进，还迷过路……

时间到任务完，该来的总会来。终于在大家疲惫不堪、即将奔溃之际，学院憋了一年的大招——毕业演习如期打响。部队先到萍乡驻训，进行红蓝对抗，毫无悬念，红方总是胜利。打完胜仗，部队向井冈山进发，参加百公里急行军。经受血与汗的洗礼后，嚼着馒头榨菜重走黄洋界，实地参观红军医院等革命旧址，现地瞻仰八角楼的灯光，到见证三湾改编的大樟树下，聆听党指挥枪的革命真理......走出井冈山，每个心中都燃烧起再也不息的星星之火，充满了慷慨激越的革命热情。

带着这份激情，循着伟人——战士指看南粤，更加郁郁葱葱，部队离开江西，乘专列，一路向南，转战南海。武装泅渡、航渡训练、抢滩登陆，各科目轮番上演。无论是7昼夜的荒岛生存，还是野外宿营，亦或是穿插战斗，都那么战味十足、节奏紧张。从此，我们人生中多了吹牛的一件资本——下南海捉过鳖；从此也记住了一道福建的美味——海蛎煎。

当时的气温有多高，战友们战斗的热情就有多高，即使一个个被晒成了黑蛋、累成了狗。大家来不及喘气，来不及回味一路的硝烟味道，更来不及矫情，因为演习临近尾声——毕业分配、各奔东西的钟声即将敲响。

八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更别说铁打的营盘了。毕业分配，同学们各显神通，想方设法找门路。那时的风气不比现在，正是流毒蔓延之际。于是，登门攀老乡者有之，直接找领导者有之，家里亲戚运作者有之，听天由命者有之。

总之，小鸡撒尿，各有各的道。关于毕业到哪里去？谁也说不清，好与坏，只有走过后才知道。作战部队有作战部队的野性，边海防有边海防的舒服。如果再选一次，相信不少人会走当初截然不同的道路。

据传，在我们之前两年，31军的一名领导到学院作报告。会上该领导询问一名学员毕业后有什么想法，这货不留情面，直接来了句“打死不去31军！”

在不少人眼里，打死都不能去的31军，毕业时福建的同学还是去了不少。毕竟部队驻地是生养他们的家乡。而且，现在看看，31军人才辈出、将星云集，真是卧虎藏龙之地！

其实，毕业分配和毕业演练是同时酝酿的。演练结束返校后，个人的去向基本已成定局。

来不及告别，来不及说一句再见，命令一下，打起背囊就出发。

就这样，我们告别陆院，行色匆匆，奔向军旅人生的第一座营盘。

九

这一别，就是10年。

南昌陆院这些年如何？野鸡冈、西门外，是否还郁郁葱葱？梦里，还时常忆起陆院的情景。

南昌，不只有城头的一声枪响，还有滕王阁的极目远舒、醉人的南昌8°、小饭店的炒粉、新建的小平小道、随叫随到的老周出租、“冈姐”的小吃，与之相连的，还有江西萍乡的板栗林、井冈山的满目青翠、福建的荔枝、南海的浩瀚无边……

后来，军队院校改革，南昌陆院撤销，改编成陆军步兵学院。2019年5月21日，领袖到学院视察，朋友圈里一时热血澎湃，仿佛回到了当年的陆院岁月，仿佛站在10米跳台上，自己和战友们正接受检阅。

十

在部队久了，一肚子的绿色情怀，心中常常念及一句话：一入军旅，青春万岁；穿上军装，一生无悔！

谁人不曾有青春，谁人不曾有激情？回首15年的军旅人生，尝过酸甜苦辣、人情冷暖，体悟人生智慧、成长百态，感受生存哲学、生活不易——辗转腾挪，走过许多路，看过许多景，了却几多情。这是自己成长的人生修炼，也是我们军改大幕下，一代军中人员的人生修炼，只不过在军营修炼得有长有短、有难有易。

与我而言，15年军旅，并不算长，但与青春相伴、与成长相连，总是忍不住像许多当过兵的人一样去追忆、去回味、去咀嚼。

嚼到最后，嚼到嘴里只剩下骨头渣时，满嘴的，“陆院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