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 走光-带血的游戏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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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1月4日凌晨4时，位于郑州市二马路的天河游戏厅老板韩自然还没有睡，他的未婚妹夫、胜强游戏厅老板沈军到了一批货，就在他的隔壁，需要他帮忙验货、卸货。货卸在后院,还有许多民工忙着搬运货物。这时候韩老板的手机突然响了。

怎么三更半夜有人打电话？韩老板有点纳闷。而这时候打电话，肯定有急事，于是韩老板就把电话接了。

“喂，韩老板吗？”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是。请问你哪位？”

对方迟疑了一下，说：“你不认识我。不过我有一批游戏板，想问你要不要。”

韩老板犹豫了一会儿，尽管这时候做交易时间有点蹊跷，但上门的生意还是想做，就说：

“要，你拿来看看吧。”

“有现款吗？”对方问。

韩老板说：“现款当然有。”

对方挂断了电话。

几分钟后，来了4个年轻人，都20来岁，像是农村出来打工的。韩老板已经从他们的神态上猜测到这伙人手上的货来路不正，急于出手。但越是来路不正急于出手的货越有便宜赚，就说：“拿出来看看吧。”

于是就有一个青年从怀里掏出了7块游戏板。韩老板接过来一看，大吃一惊，这些货何止是来路不正，上面还有血，说不定出有人命。但韩老板毕竟是商人，只管做生意，就问：“多少钱？”对方开价：“8000元。”韩老板心里明白，这些货少说也值1万元，他既然开8000元，我就压他一半：“4000元。”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5500元成交。

4个年轻人拿了钱，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与韩老板“拜拜”，一溜烟消失在城市的夜色中。

两个小时以后，东方欲晓。新郑市电影院送片员张新民照例到电影院旁边的游戏厅取片，他推开虚掩的门，顿时大惊失色：老板李书智躺在血泊中，再走近一看，李老板早己气绝身亡。

新郑市公安局接到报案后，局长肖广亮、政委李文松、副局长王广民迅速带人赶到了现场，并成立了专案组。现场勘查和案情分析初步认定犯罪分子为三人以上团伙，本地人不敢结伙在家门口抢劫杀人，因此系流窜作案。民警在走访中还了解到，游戏厅旁边的照相馆老板娘唐树云昨晚11时左右听到了有人喊救命，但她出门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就又关门睡觉了。除此之外，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没有线索的案件只能按老办法破案，专案组决定兵分三路投入侦破：一路排查市区旅社；一路赴郑州将被抢游戏板清单送往各个游戏厅，请他们协助调查；一路由刑侦大队副大队长冯宏勋带人排查出租车。

排查旅社的人马，折腾了一天一夜，自然无功而返，但可以断定，犯罪分子作案后没有在新郑市逗留。

赴郑州请各个游戏厅协助调查的一路人马，目的是为了从销赃渠道获取破案的线索,并不敢奢望在销赃的时候把罪犯抓个正着(这样的话侦查破案也太简单了)。郑州大大小小的游戏厅成百上千，警察们竟然把协查游戏板的清单送到了天河游戏厅老板韩自然的手中，可是韩自然自然不肯供出他刚刚买了7块带血的游戏板的事实，从而给自己以后的麻烦埋下了伏笔。

排查出租车一路，在刑侦大队副大队长冯宏勋的带领下，对停靠和经常停靠在电影院门口一带的出租车进行逐一排查。如果犯罪分子作案后没有在新郑市停留，而且新郑离省城郑州很近，那么作案后肯定往郑州跑。但他们不会插翅飞走，肯定要乘出租车。因此冯宏勋一路的任务最为关键，当然也最为辛苦。他们一辆车一辆车地问，同样的问题他们不知问了多少遍，最后竟然问到了面的司机赵志勇。

赵志勇一听，表情认真起来，说：“1月3日晚11点左右，我看见4个年轻人从电影院方向跑过来，上了我的面的说要去机场，我开车走着走着觉得这几个人不对劲儿，怎么看他们也不像是去坐飞机的，就谎称有事去不了机场了。又把他们拉了回来。他们下车后，又坐机动三轮车走了。”

又问这4个人的相貌特征，赵志勇说都20来岁，一看就是农村出来打工的，听口音不是新郑就是新密或郑州郊区的。

冯宏勋一听有戏，马上命令手下放弃别的车辆，集中排查机动三轮车。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竟然又找到了送那4个年轻人到机场的机动三轮车司机张志伟。张志伟说：“3日晚11点半左右，我看见4个年轻人从面的上下来，还以为他们是来新郑的，没想到上了我的三轮车，说是去机场。到机场后，我原想送他们到候机二楼平台上，谁知他们没等车开上去就下车又拦了一辆桑塔纳走了。原来他们不是坐飞机。我这才想到，咋看他们也不像坐飞机的人。”

这下麻烦了。郑州机场那么大，桑塔纳出租车上千辆，找谁去？但这是他们目前唯一还能抓住的线索，决不能放弃。于是，冯宏勋又带人来到了机场。站在机场的停车场上，他们一看就泄气了，偌大的广场，停满了出租车，清一色的红色桑塔纳。冯宏勋眉头一皱：“查！”

于是机场停车场上,出现了几个警察逐个敲车门询问出租车司机的镜头，而且这镜头长得没有尽头。他们不能从车队的后面往前查，怕查着查着前面的车开走了，只能从前往后查，宁肯多查一千，不敢漏走一辆。寒风刺骨，问到最后，民警们的声音都发抖了。从中午查到晚上，所有的车都查了一个遍，眼看着最后一辆桑塔纳缓缓开过来，他们已经绝望了。冯宏勋走过去：“对不起，我们是··…·”他哆嗦着把话说完，“警……警察，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下，1月3日晚，12点以后，你是否从机场送过4个年轻人……”

意想不到的是，那司机打开车门下来了，笑着说：“我原以为我们开出租车的不容易，没想到你们警察也够不容易的——那天夜里，我的确送过4个年轻人到郑州白庄。”

冯宏勋他们简直高兴得想跳起来！进一步核实了相貌特征，正是那4个人。他说：“那好，我们现在就坐你的车去白庄，多少钱都行。”

司机笑了：“我照章收费。”

冯宏勋没忘记给司机让了一支烟：“请问你贵姓？”

肖树礼说：“不用谢。——车到白庄，他们下了车，又打黄面的走了。”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又熄灭了。

车到郑州白庄，冯宏勋他们下了车。司机抱歉地说：“我只能帮你们这些忙了。”

冯宏勋说：“这已经很感谢了。”

接下来又是一片茫然。这是福尔摩斯也没有的办法，只能在这附近查曾停靠和经常停靠的“面的”。估计那4个人到白庄时已是凌晨3时左右，他们必须查到这个钟点才能接近那个想要找到的“面的”司机。但愿那个司机今晚千万别跑别的道。

这是一天中最寒冷的五更时分，冯宏勋他们已经查了无数辆“面的”，希望也随着凛冽的寒风降至零下，他们现在已经能够听到对方上牙打下牙的咯咯声。但两天来，他们查车收获不小，这是他们最大的安慰。这时，一辆“面的”开过来，他们马上上前，一问，司机说：“送过，两天前，也是这个时候，我要回家了，上来了4个年轻人，说是要去路寨。”

希望之火再次燃起，他们上了车，让他按那晚的路线走。

这位司机叫刘红军，也很配合。一边开车一边说：“车过二马路，他们当中的一个忽然说要下车打个电话。我停车等了几分钟。他上车后，又要我把车调头开到二马路交通旅社门口，下车后就进去了。”

冯宏勋一行循着那4个年轻人的路线在交通旅社门口下了车。抬头一看，这里有好几个游戏厅，天河自不必说，还有胜强等等。结合乘车途中的那个电话，他们断定那4个年轻人肯定是想在这一带游戏厅销赃。

夜已经很深，各个游戏厅已经打烊，他们就在交通旅社住下，先暖和暖和再说，顺便查一下4日凌晨有没有4个年轻人在这里住宿。

查询的结果，没有。那么，在这里销赃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总算吃了定心丸，那一夜(其实是后半夜)，冯宏勋他们睡得很香。

1月6日早晨，冯宏勋带人先从外围了解情况，当询问到胜强游戏厅员工时，他们提供那晚老板到货，隔壁的韩老板也在帮忙，其间接了个电话，后来就来了4个年轻人找韩老板。

民警来到了天河游戏厅。再三询问，韩老板矢口否认。再问雇员郑云峰，他吞吞吐吐。冯宏勋的目光扫视着游戏厅的角落，竟然一眼看到了那7块带血的游戏板。韩老板这才不得不招认了购买赃物的事实。

“你购买时试过吗？”

“没有。”

“你认不认识那4个人？”

“不认识，真的不认识。”

冯宏勋心里怀疑，不认识他们怎么会深更半夜给他打电话联系，而且不验货就敢花5500元买下？

经请示新郑市公安局领导后，决定对韩自然实行刑事拘留，带回去再审。

同时，冯宏勋带人开赴路寨，对符合犯罪嫌疑人条件的暂住人口进行彻底排查。

然而小小的一个路寨，常住人口1000多人，暂住人口5万人，其中3万人没有办理暂住户口。他们在齐礼阎派出所民警张新洲和居委会的配合下，查了整整一个星期。一场大雪铺天而降，他们在风雪中不知奔走了多少租房户，终于查到了犯罪嫌疑人的住处，但早已人去楼空。房东说：“那几个年轻人是6号上午搬走的。好像搬到了孙八寨。”

冯宏勋一听，带着民警就前往孙八寨。在车上，看着一个多星期以来挨饿受冻的弟兄们，他实在不忍心让大家再这么被动地查下去了。联想到天河游戏厅老板韩自然购买赃物的情景，他灵机一动，从后面追，不如从前面截，放线钓鱼。一个大胆的设想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一方面派人到孙八寨先查着，一方面回新郑向领导汇报。

在返回新郑的路上，因为下雪路滑，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整整走了7个小时还没到。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一听是王广民副局长，问他郑州方面的情况。汇报之后，他把想法一说，王广民当即同意。

回到新郑，局领导经过认真分析，认为放线钓鱼的方法可行。冯宏勋办完取保手续，把韩自然从拘留所里提了出来。一番训话后，把手机还给了他。然后，连夜带他到郑州，与孙八寨的民警会合，一起排查。并安排民警刘红凡24小时跟随韩自然，包括睡觉上厕所。

1月16日下午1时多，韩自然正和民警在孙八寨排查，手机突然响了。

“哪位？”

“我。”

“你是谁？”

“不认识了，就是那晚卖给你游戏板的。”

“什么事？”

“你还要吗？”

韩自然说：“要，你们什么时候来？”

“晚上吧。”

冯宏勋一听，马上带人返回天河游戏厅，开始守株待兔。

晚上9时，两个形迹可疑的年轻人进来了，那相貌特征与他们一路上打听到的几乎一模一样。等他们进了门，大门一关，民警便扑了上去，犹如瓮中捉鳖。

紧急突审，那两个嘴还挺硬。带到郑州车站公安分局再审，他们才如实招供，一个叫刘战朝，新密市人；一个叫苗文旗，舞阳县人；并供出另两个同伙梁明远、康朝锋也是新密市人。他们4人在郑州打工时相识。他们相识以后，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朋友，按公安机关的术语应该叫犯罪团伙。因为刘战朝熟悉电子游戏厅游戏机板的行情，他们便密谋盗抢游戏机板。

2000年1月1日，他们从郑州出发了，第一站是漯河。可是他们到漯河后，在各个游戏厅转了两天，发现游戏机板都是便宜货，就决定返回郑州。车到新郑，他们又临时起意，在新郑下车。转了五六家游戏厅以后，他们发现电影院门口的那家游戏厅有货，就决定在此下手。

他们分了工，刘战朝、梁明远、苗文旗进去打游戏机，伺机作案，康朝锋到对面的那家游戏厅继续踩点。

刘战朝、梁明远、苗文旗怀揣一尺多长的钢管在游戏厅玩到11时多，顾客已经走光，刘战朝便叫老板李书智过来看。李书智以为游戏机出了毛病，就走过来探头去看，结果被梁明远从后面一钢管打在了头上。他抱着头喊救命，又被苗文旗一阵乱打，渐渐昏死了过去。

康朝锋听到动静，连忙过来助阵，三下五除二把老板绑结实，嘴上封上了胶带。然后他们4人抢走了7块游戏机板。返回潜址途中，忽然想到在天河游戏厅转悠时顺手从柜台上拿走的韩老板的名片，就给他打了个电话，没想到赃物很快变成了现金。

他们在新郑得手后，又故伎重演，在郑州市航海路一家游戏厅盗了一块游戏机板，又想找韩老板出手时，撞在了公安民警的枪口上。

“另外两个人呢？”民警问。

“他们还在二马路桥头等我们呢。”

冯宏勋一听，马上带人赶到，梁明远、康朝锋早已经没有了踪影。

4个犯罪嫌疑人，跑了一半，这怎么行？冯宏勋一思索，决定让刘战朝给女朋友打电话，就说在火车站贩卖游戏板时被车站派出所查夜的查住了，要罚款，叫她让梁明远、康朝锋送钱到车站分局来。

同时，冯宏勋马上带人到孙八寨刘战朝等人的租房处守候。

在二马路桥头望风的梁明远、康朝锋等了很久不见前去销赃的刘战朝、苗文旗出来，马上开溜，但回了刘战朝女朋友的传呼后，才知道只是治安罚款，新郑那边的事并没有发，交了钱就没事了。无奈他们抢来的游戏板换取的5500元买了4部还没有入网的手机，身上的钱连回传呼都不够了。康朝锋还是找人借了5元钱回的传呼。

第二天早上，弹尽粮绝的梁明远、康朝锋怀着侥幸心理回到住处，想睡一觉再说，一开门却见房间里有几个陌生人，掉头已经来不及了，被公安民警抓了个正着。